標．誌．

某天晚上，小兒子已經睡了，大兒子還在床上賴皮，眼睛一下閉起來一下又捨不得睡似地張了開來。

我躺在一旁陪他，都快睡著了，他似乎還沒有睡覺的打算。

在我那已經神遊的片段，他突然問了我一句：「媽媽，我長大以後，你會在哪裡？」

一時間，我沒聽懂他的問題，他大概看得懂我一頭霧水的表情，繼續問：「媽媽，那我老了之後，你還在嗎？你會在天堂嗎？」

他的問題，來得太快，我有點驚訝。天啊，他才三歲多一點點而已，我有點不確定他現在就對我提出這樣的問題，是不是太早？

「有可能喔。」我回他。

「會上天堂，像阿祖那樣嗎？在天上看著我們嗎？」所以我知道了，他的問題來自於一年前離開人世的我們的阿嬤、他的阿祖。

他小小的腦袋已經預先想了也有一天，他會老，我們也終會離開，但這問題對他來說，至少還要好幾十年才要去面臨，如果我們都幸運的話。

我應了他聲：「是呀。」之後，他小臉就要沉下，我趕在那之前用我”難得溫柔”的聲音告訴他：「寶貝，你現在還是小寶貝，你還要好幾年才會長大，要再過更多更多年後，才會變老。爸爸跟媽媽上天堂可能也是很久很久很久很~~~~久以後的事了，所以你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好嗎？我們現在先乖乖的睡覺，媽媽再講一個故事給你聽……」

其實我懂人總有生老病死，那也是他們未來的路上早晚要面臨的問題，但我自私的並不想太早和他討論，就像我偶爾也會自私地希望他們別太快長大、別太快有自己的世界。

偶爾，總不免想當他們有了自己的朋友及社交生活之後，我們夫妻倆就能開始輕鬆更自由自在、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做自己的事；然而得到自由後的代價，將是他們不在我們身邊吵吵鬧鬧、不再床上吵著要我們一個故事接著一個故事的說給他們聽、不再坐在我們身上喊著要騎馬、不再對我們撒驕…

曾有一個年長的親戚說：小孩呀還是不要太聰明好一點，功課好的都到外縣市去讀書，成績再好點就往國外去，一年到頭都不在身邊，聰明的小孩生活太精采、長大後都不會跟在我們身邊，還是憨厚點單純一點的小孩比較好，能一輩子都不出國待在父母身邊最好… 

這是我頭一次聽到的理論，其實到底來，她希望的只是希望小孩別離她太遠，就算因為這樣而要犧牲掉小孩的興趣和夢想。

我的想法看來，對小孩的這種期望其實有點自私。我自己是個喜歡自由的人，以前我總夢想著有一天我也能出國讀書，雖然可能來不及了，但我很喜歡出國，或許不比很多人可以一年到頭出去玩，但我享受過一個人自助旅行時自由自在的恣意和冒險的興奮感。

那種快樂的感覺和與父母在一起的幸福不一樣，對我而言，兩者是並不相衝突的，更不需要擇一捨一。所以即使是自己當了父母，我也會希望他們自由自在的飛翔，而不是將他們視為自己的禁臠或籠中鳥。

我知道終有一天，他們會有屬於自己的世界，而我們也早晚會離開。

只是，我的寶貝呀，媽媽還是難免自私地希望，那一天別太快來。